湖南文聯(lián) 2023-12-22 15:28:25
現(xiàn)實與夢幻的互滲——解讀馬笑泉短篇小說《書魔》
文丨袁姣素
馬笑泉的小說創(chuàng)作一直有著審美多維手法多元的特點。這篇發(fā)表于2023年第11期《人民文學》的短篇小說《書魔》,以六千多字的篇幅講述了一個現(xiàn)實與夢幻互相滲透、又互相成全的故事。既在現(xiàn)實之中,又玄幻于夢想。
小說從書法家的神秘失蹤開始,因為“監(jiān)控顯示他從電梯間進入家門后便再也沒有出現(xiàn)過?!庇谑?,妻子成了頭號懷疑對象。網(wǎng)上一些夫妻之間仇殺情殺的碎尸案件,理所當然地成為了警察與人們推測、想象的理由和根據(jù),而事實與真相往往就是一步之遙,這一步之遙,卻猶如天塹,讓人們想破了腦袋,也無法跨越這條具有無限可能的鴻溝。警方在書法家的家里沒有找到任何他殺的痕跡與理由,那么,一個大活人怎會憑空消失?!眾所周知,小說的懸念是小說要素至關(guān)重要的一環(huán),《書魔》的開頭就把讀者的心與眼巧妙地懸空,讓人體驗到小說情緒的放達與節(jié)制,緊張與從容。在事件的發(fā)生中,馬笑泉并沒有像常規(guī)小說那樣展開豐富的想象進入案件的邏輯推理,把警察破案的過程作為小說的重心。高明的小說家總是會用自己的手法去處理小說的情節(jié)、高潮與尾聲,無論是繁復(fù)還是簡單,適合就好,恰到好處就行?!稌А繁闶侨绱?,在每個重要的節(jié)點,都是那么蜻蜓點水般地劃過遼闊的湖面,讓蕩開的漣漪生發(fā)出小說的肌理與溫度,引人無限遐思。書法家失蹤,聚焦的熾光懸在妻子的頭頂,小說并沒有循著警察調(diào)查取證的路線去監(jiān)控妻子,而是從妻子的日常入手,用迷離又現(xiàn)實的手法逐步接近真相,又遠離真相。
誠然,一個好的短篇小說,并不完全取決于一個或奇妙或凄美或驚心動魄的故事。有時候一種恰巧的經(jīng)過,一段蒙眬游離的情愫,抑或一句有意無意的話語,等等,都可以通過小說肌理的構(gòu)建,塑造出小說意境,實現(xiàn)作者的意圖。就好比汪曾祺的短篇《受戒》,從里到外,并沒有重點突出故事的精彩與完美,而是重在營造一種意境,一段情緒,一股真氣與稚氣,以及那種純凈的朦朧意味,甚至某種缺憾的美。正是這種流淌的不可言喻的美妙氛圍,寄予了《受戒》詩性的張力,讓人沉醉其中,欲罷不能。馬笑泉的《書魔》也有那么一股流淌的情愫,既相同又不同。相同的是,這股情愫集結(jié)在書法家的妻子身上,妻子在回憶與書法家的點滴生活中靈魂的合二為一,生發(fā)出一股情感的流淌,這股帶著溫度的流淌,似乎給讀者找到了這個謎底的答案——即書法家的癡狂成魔。不同的是,這個謎底的背后,也就是真相的玄機,又透露出某種虛幻的不可捉摸。妻子點滴的生活是那么真實和具體,而那只無風自動、筆頭純黑的毛筆卻如天外之物,難道真是“書魔”的化身?
小說的魅力在于用一個簡單的故事,釋放出無窮的能量,多元而立體,骨感又豐腴;像一個萬花筒,五彩繽紛;又像一幅水墨畫,有簡單的線條美,又有粗糲的、看不見的“狂風暴雨”。馬笑泉的《書魔》卻給人一種另類的生活啟示,作者筆墨從容,在現(xiàn)實與虛幻之間進去與出來,讓人有種恍若隔世之感。從妻子的追憶反芻中,丈夫曾在米芾的《蜀素貼》前流淚,也知道他在《祭侄文稿》《黃州寒食詩帖》《贈張抱一行書詩卷》流過淚,她懂得丈夫的癡心不改,就連齋號都叫“癡齋”。書法家在古人的書法世界中穿行、臨摹、流淚、癡語,這種時空的交錯與神秘,在朋友戲稱書法家為“書魔”時,似乎是一語成讖。雖然他口頭上自謙,但從書法家敬畏又欣喜的目光中,他是喜歡并接受這個稱呼的,并且當了真:他認為,王羲之是“書仙”,顏真卿才是“書圣”,張旭是“書癲”,懷素是“書狂”,楊凝式是“書瘋”,蘇東坡是“書佛”,王鐸是“書神”,當妻子失口而出:米芾是“書魔”時,書法家便面色大變,失態(tài)又激動,隨后又變得失落而沉郁。也許,書法家的癡狂成魔,此處是關(guān)竅。而妻子對丈夫思念成疾,那只純黑的毛筆竟動了起來,小說寫到此處似乎是個夢境,作者又用精細的筆法將這夢境變成了現(xiàn)實。也許,在這虛與實的奇特轉(zhuǎn)化中藏著書法家癡狂成魔的根因,又或許,書法家失蹤本身就是一次靈魂的遠游,他在作者的筆下自由進出,似乎在尋找一條回家的道路,又好像是真正地遠離了人間。他在現(xiàn)實的苦苦求索與向往的淡泊致遠中得到與失去,在那條有著某種玄機的“小徑分叉的花園”路上徘徊,尋找,或迷失,或歸來。像一幅歲月的字畫,又仿佛是生活中的一個隱喻……
責編:周聽聽
一審:周聽聽
二審:張馬良
三審:熊佳斌
來源:湖南文聯(liá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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