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源與鄒漢勛:一山兩毓名世賢

陳揚桂     2024-01-17 16:37:48

△魏源畫像

文/陳揚桂

位于隆回縣境內(nèi)的望云山,古稱首望山。自明代詩人張文解《秋日登望云山》稱“仙都不改秦時舊,久向盧侯叩隱蹤”以來,該山一直被譽為“仙都”。因其居于湖南中西部佛教圣地之首,故又稱“小南岳”。

清末郭昆燾詩曰:“首望之山高穹然,一山兩毓名世賢?!薄皟韶埂蔽涸?、鄒漢勛,與何紹基并稱“湘中三杰”。除何紹基生于道州外,魏源和鄒漢勛,同屬隆回縣人氏,分別誕生于望云山的南、北麓。 魏源字默深,隆回司門前鎮(zhèn)人;鄒漢勛字叔績,隆回羅洪鄉(xiāng)人,他倆不僅同為望云山之子,而且有共同的興趣愛好和相似的人生際遇,彼此交往頗頻,交情很深。

魏源是我國近代思想家,他興趣廣泛、學問淵博,在輿地學方面也有較深入的研究。但是,由于家學淵源的關(guān)系,在輿地學方面的造詣,鄒漢勛比魏源更勝一籌。當時,人們對“三湘”的解釋,紛紜不一。有的說,“三湘”是指湘鄉(xiāng)、湘潭、湘陰等三個縣名;有的說“三湘”是就湘江的上、中、下游而言的,分別指漓湘、瀟湘、蒸湘;也有人采用宋代大儒朱熹的說法,以瀟湘、蒸湘、沅湘為“三湘”。當時的權(quán)威人士陶澍則以瀟湘、資湘、沅湘為“三湘”,并稱此為不可改變的定論。魏源提出過“善治民者不泥古”“變古愈盡,便民愈甚”的觀點,對大儒朱熹,當然不會盲信盲從。而陶澍不僅在當時名氣很大,且是魏源的幕主和世交,他也斷然不會輕易否定陶澍的“定論”。為了弄清“三湘”到底所指為何,魏源決定作一番周詳?shù)目季俊Mㄟ^考證,他認為“瀟湘”即指“資湘”,但一時又沒有十足的把握。此時,他首先想到的是他的老鄉(xiāng)、輿地世家出身的鄒漢勛。他給鄒漢勛寄去一封信,專門請教這個問題。收到魏源的信后,作為音韻學家和輿地學家身份的鄒漢勛,從《山海經(jīng)》《水經(jīng)》的注解,以及武岡方言鄉(xiāng)音,考定“瀟湘”與“資湘”名實相同,二湘實為一湘。為此,鄒漢勛以《與魏默深舍人論瀟水》行文,指出“瀟即資水也”。見鄒漢勛的結(jié)論與自己的想法完全吻合后,魏源在1830年前37歲左右,考察湖南水利時寫的《三湘棹歌》中,推翻了至交好友陶澍“不可改變的定論”,認定古代大儒朱熹的說法,正式以資湘(或稱“瀟湘”)、蒸湘、沅湘為“三湘”正名。

鄒漢勛塑像

其實,在這前后,魏源與鄒漢勛有較多的文字交往。他倆同為望云山之子,對哺育了他們的望云山飽含深情,都吟詠過這座人文仙都。魏源寫有《題望云山禪寺聯(lián)》:“丘壑怡神,煙外青巒添畫意;江山入韻,天邊白鳥助詩情?!编u漢勛也為望云山寫了不少詩作,留下“我家住山麓,十季始一游”“清風蕩白云,殘碎依山椒,知能豁遠目,中途莫滯留”等詩句。道光十年(1830)秋,西北局部地區(qū)發(fā)生騷亂,朝廷派楊芳等率軍前往征剿。當時,魏源正在楊芳身邊工作,便隨同楊芳一塊西征。鄒漢勛得到消息后,寫了一首《聞魏默深之征西幕府》,為老好送行。詩中有“大兒要執(zhí)夷矛柄,貔貅百萬頫從命。一麾回紇無只輪,那教小丑遂強橫。功成約法書銅柱,更使要荒永綏靖”“忽聞祖生先著鞭,使我通宵不能瞑”等句。故人之情,愛國之心,躍然紙上。

道光十九年(1839),鄒漢勛與魏源的另一好友鄧顯鶴主持王世全“湘潭王氏守遺經(jīng)書屋”,刊刻《船山遺書》。此時,魏源正在著作《詩古微》,需要借鑒王夫之《詩廣傳》的相關(guān)內(nèi)容。在鄒漢勛的幫助下,魏源對尚未印行的船山著作,得以先睹為快,從中獲得殊多收益。事過兩年后,魏源閉門謝客,潛心著述《海國圖志》《圣武記》等鴻篇巨制,一度與鄒漢勛失去聯(lián)系。書成后,為了聽取鄒漢勛的意見,他特意寫信給鄧顯鶴,托他把書稿轉(zhuǎn)贈給鄒漢勛。

當時,學界有句順口溜“記不全,問魏源;記不清,問漢勛”??梢娢涸春袜u漢勛都是名噪一時的大學者。但他倆命運也差不多,雖然有極好的學問,也都早早就聲名蓋世了,但都長時間厄于科舉。魏源52歲才中進士,分發(fā)江蘇,做了個七品知縣;鄒漢勛38歲才補廩膳生,46歲才中舉人。正因為遭遇相似,他倆交流起來便多了共同語言,交情也就越發(fā)顯得真誠無猜了。誠如民國時期湖南《大公報》主編李抱一所言,魏源和鄒漢勛“交最厚”。

咸豐元年(1851),魏源由興化知縣升任高郵知州。第二年,原湖北巡撫羅典奉朝廷之命幫辦湖南軍事,并邀鄒漢勛同行。行到半路上,鄒漢勛臨時提出告別。羅典對一向守信重諾的鄒漢勛不解,問他為何臨時變卦。鄒漢勛毫不隱諱地回答:“我想去高郵拜訪好友魏默深?!绷_典早就聞知他倆感情深厚,知道挽留不住他,便讓他只身一人往高郵去了。在遠離家鄉(xiāng)的高郵州署,兩位志同道合的老鄉(xiāng)故友相會,自然格外高興,各自拿出自己的著作,請對方提出批評意見。這一次,鄒漢勛在魏源任所留居了好幾個月,為他的著作《海國圖志》繪制地圖。同時,他們還合作完成了《堯典釋天》一書。魏源還把自己剛寫好的《遼史稿》也拿了出來,請鄒漢勛參訂;請他為《書古微》一書,繪制“唐虞天象總圖”“璇機內(nèi)外之圖”“玉衡三建”等插圖。其他如星相、堪輿方面的圖解及專業(yè)術(shù)語,鄒漢勛一一予以審核校訂。

咸豐三年(1853),東南各省戰(zhàn)火連綿,鄒漢勛準備回家鄉(xiāng)湖南。魏源因守土有責,不能離開高郵,為免遭不測,他將所著《遼史稿》及《書古微》未定稿,托付鄒漢勛帶回家鄉(xiāng)珍藏。這年夏天,鄒漢勛抄小路到達長沙。此時,江西南昌已處于戰(zhàn)火之中,鄒漢勛之弟鄒漢章隨楚軍首領(lǐng)江忠源,被太平軍圍困在南昌城中。鄒漢勛聞訊后,與江忠源的弟弟江忠淑率所募楚勇千人,趕往南昌解圍。鄒漢勛隨突圍出來的江忠源逃到武昌,后轉(zhuǎn)移到安徽廬州。12月16日,江忠源部再次遭到圍攻,廬州城被太平軍攻破,江忠源投水死,鄒漢勛也死于戰(zhàn)火之中。

魏源聽到鄒漢勛的死訊,潸然淚下,仰天號哭:“天喪斯文,天喪斯文??!”在《書古微列言下》中,魏源深情地表達了對鄒漢勛的懷念和哀悼。

摘自《湘聲報》

責編:羅嘉凌

一審:羅嘉凌

二審:蘇露鋒

三審:黃柏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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