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屈芳芳  圖|王振南

清朝年間的一個春天，衡陽渣江凌新屋福相公的后裔凌如月帶著家人，來到凌家町附近的一個叫“胡溝沖”的地方踏春，發(fā)現(xiàn)此地有一口大塘，大塘水域?qū)掗煟|(zhì)清澈碧綠，塘中有幾只天鵝在水中嬉戲，濺起陣陣漣漪，水波蕩漾，移向遠方。凌如月被如此盛景驚呆了，對妻兒說：“天鵝所到之地，一定是塊風水寶地?！睌?shù)日后，凌如月舉家遷到胡溝沖，并命名為“水波堂”。兩百多年來，水波堂的子孫秉承老祖宗的優(yōu)良傳統(tǒng)，年年?；簟?/p>

今年農(nóng)歷正月十二日，凌氏一攤的凌雪立兄長早早打來電話：“小屈呀，今天下午兩點鐘，水波堂屋場的花燈出燈，到黃池堂屋場出行，你過來看燈不啰？”凌雪立的話把我?guī)У搅诵r候過春節(jié)看花燈的場景，那些大花臉在我的眼前晃來晃去，我是迫不及待地想去重溫兒時的美好記憶了。

看花燈的興致很高，可天空并不作美，當我來到渣江老街時，天空下起了雨，一股股冷風迎面撲來，我便對凌雪立說：“老凌呀，這么惡劣的天氣，花燈怕是不會耍了?！?/p>

凌雪立眼睛看向遠處，堅定地說：“不會的，今天早上7點鐘，他們就在祖堂開臉了?！?/p>

當我們正在討論中，黃綠相間的油菜花田盡頭，裊裊娜娜的炮竹硝煙在幾幢錯落有致的小洋樓間彌漫開來，噼噼啪啪的炮竹聲依稀入耳。

“那就是黃池堂屋場，水波堂花燈正在那里出行?！绷柩┝⒁贿呌檬直葎?，一邊對我說。

“那您帶我去呀！”我顯然有些興奮，聲音大了幾分貝。

凌雪立騎著電動摩托車，我坐在他車后，刺骨的寒風一次次向我襲來，灌進我的口里，讓我?guī)状位夭贿^氣來，卻也不能削減我看花燈的熱情。

來到黃池堂祖堂，一位穿粉紅色羽絨服的年輕女子正拿著話筒在祖堂內(nèi)用地方花鼓戲唱腔唱祝贊：

“凌氏家族好屋場，好屋場來好屋場，同同轉(zhuǎn)轉(zhuǎn)風光好，左邊栽起搖錢樹，右邊又有聚寶箱，個個有兒有福氣，代代富貴代代旺?！?/p>

“甲辰春節(jié)喜洋洋，耍燈耍到黃池堂，水波花燈好熱鬧，國泰民安萬世昌?！?/p>

“黃池堂來黃池堂，金磚碧瓦好輝煌，前面來龍千萬里，后面來龍萬年長?！?/p>

女子聲音細甜柔美，宛如花開的聲音在耳畔回蕩。伴隨著女子的祝贊，嗩吶聲、镲聲、小鑼聲、小鼓聲在堂屋上空熱鬧地響著?；艄?jié)目有神話故事《魁星點斗》《水漫金山寺》，也有民間戲曲《雙賣武》《藍橋會》《十八相送》《智收姜維》《蔡老娘磨豆腐》《羅瞎子穿燈》等，各種角色圍繞祖堂繞圈示展，旌旗招展，戲袍飄飄。

雨像一條條銀線從祖堂內(nèi)的屋檐拋下來，拋到下面的空地上，發(fā)出細細的滴答聲。花花綠綠的戲袍倒映在空地的小水洼里，影影綽綽，夢幻迷離。正當我看得出神，凌雪立指著一位穿著黑色皮夾克的中年男子說：“那個人就是燈公凌新民?！?/p>

也許我們的講話引起了凌新民的注意，他走過來,沖我們笑，也不說什么。爾后，黃池堂屋場的村民熱心地招呼花燈隊一百號人坐席“掛紅”。凌新民拉著凌雪立就坐，并示意他招呼我也坐下吃點點心。而我認為自己只是一個前來看花燈的人，說，站著就好，吃點心就不必了，拉拉扯扯好半天，只好順勢坐下。大家吃的是渣江米粉，?；舻拇迕瘢侠仙偕?，都紛紛夾起筷子熱熱鬧鬧地吃起來。

席間，我問凌新民：“你們的花燈為什么要先到黃池堂來出行呢？”

凌新民一邊夾著纖細的米粉，一邊說：“黃池堂是我們水波堂遷出來的一支，也算是走親戚吧?！?/p>

“你們水波堂屋場是不是人口特別多，你看，耍燈的都有100多人。”我又好奇地問。

“300多人吧?；旧厦繎粲袃傻饺嗽谒?，如果人到外面務(wù)工去了，就請親戚朋友幫忙耍?！绷栊旅衤耦^嗦粉，回答我。

頓了頓，凌新民又抬起頭，一臉嚴肅地說：“這燈，年年要耍的，都耍兩百年多了?！?/p>

“我們水波堂花燈還是縣級非物質(zhì)文化遺產(chǎn)呢。”一位扮演小生的少年在一旁搭話，一臉自豪。

過了一會兒，又向我使了個鬼臉，說：“待會我們還要去馬山村的坪堂陳屋場去‘賀屋’呢?！?/p>

“上個世紀五十年代，渣江有三堂花燈，凌新屋花燈，水波堂花燈，還有巒山花燈，都是應(yīng)宸公、應(yīng)魁公和應(yīng)祖公三兄弟的后人。凌新屋和水波堂是凌氏一攤咯，巒山是凌氏六攤咯?！币晃淮祮顓鹊睦险邷愡^來，告訴我。

老者像是打開了話匣子，接著說：“那時候，三個屋場的花燈聯(lián)合起來耍，還要?！端疂G傳》里的108將呢，包括燈公、大旗、排燈、大開場、前開場、后開場、號手、九節(jié)龍燈、各種角、開臉的、放炮的等有三百多人，人多，只能在屈老屋屋場的禾田里排戲?！?/p>

老者一邊說著，我一邊遐想著，仿佛隨著那些角色穿越時空的隧道，來到了遠古時代。

“砰砰砰——”震耳欲聾的禮花在祖堂的上空炸響，凌新民大喊一聲：“出燈！”

浩浩蕩蕩的花燈隊在禮花、炮竹和鑼鼓聲中沿著祖堂門口的水泥鄉(xiāng)道往馬山村方向走去，雨絲越來越密，形成雨霧，花燈隊漸漸消失在雨霧中。

【作者簡介】

屈芳芳，筆名洋湖凼，湖南衡陽人，湖南省作家協(xié)會會員，中國散文學會會員，魯迅文學院湖南“生態(tài)文學創(chuàng)作”專題培訓班學員。作品散見于《湖南文學》《散文選刊》《湖南日報》《文學天地》《南葉》等報刊；曾獲2022年度全國城市黨報新聞獎副刊作品類二等獎。

責編：張德會

一審：寧靜

二審：胡澤匯

三審：張德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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