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02-23 16:04:58
以下文章由陳先樞、楊里昂、彭國梁整理匯編
長沙之吃
文/亦駢
吃,在長沙人的心眼里,似乎是一種消遣,其實,不只是長沙人,上海人,蘇州人,北平人,南京人,也全如此的。假定四五個人坐在一塊,閑得不耐煩,吃,便在這時候“應運而生”,我們吃館子去。
講到吃,吃在長沙,我們可以分作幾個階段來寫。
先統(tǒng)計長沙所有的酒樓,大一點兒的,你瞧:育嬰街,便是望峰對峙的有瀟湘和怡園;青石橋,青石街,有徐長興,有玉樓東,有奇珍閣;走馬樓有曲園,又一村的國術俱樂部內有民眾食堂的川菜館,國貨陳列館內,再附設有三和酒家。
1949《長沙日報》玉樓東廣告
吃下江菜,有金谷春;吃廣東菜有南國酒家,次一點兒的,有健樂園,有遠東;西餐,有萬利春;喝咖啡,有新亞,青春,易宏發(fā)。
1920年萬利春番菜館廣告
此外,吃面,老牌有清溪閣,后起之秀有甘長順;吃粉,有愛雅亭,愛雅亭的對道,再有個新開的餛飩店。就整個的長沙說,吃在長沙,總算是有相當?shù)陌l(fā)展。
瀟湘的老板,是宋善齋,據(jù)說是四大金剛之一,瀟湘是從商馀俱樂部內蛻化而來的。
奇珍閣,據(jù)說是新聞界一捧成名,徐長興至于今日,可落伍了,不能夠迎頭趕上,也不能夠與瀟湘等并駕齊驅,可是,講到吃鴨子,卻仍是不能忘記他。
在徐長興的那一邊,另外有一個叫福興園的,據(jù)說,也是以賣烤鴨相號召,他是從徐長興分著出來,而想奪取徐長興的主顧的一個組合,不用說,價錢比徐長興未得便宜,于是有人說,他終于趕不上徐長興。
吃鴨子,據(jù)說有“一鴨五吃”的說法,包薄餅是天經地義,此外,便是以“鴨油”去蒸蛋,鴨腸子炒醬椒,鴨肉燒白菜,鴨架子煮豆腐湯,像這一種吃法,可以說剝削無馀。
川菜館,是附屬于民眾俱樂部內,四個大字,表明了他是民眾食堂,但是,在半年之前,有人說,哪里是民眾食堂,簡直是食民眾堂。
南國,是吃廣東菜的所在,有人說,真正的廣東菜,南國還沒有,正如同票友的京戲——湖南京戲,而可以名之曰湖南廣東菜。
1934年《長沙市指南》南國酒家廣告
講到曲園,這到是一個挺老牌的酒館子,朋友,別小看了他,他有他的長處,許多人結婚做壽,一定要借重他的地方,而在他那里舉行,正就任憑一個大到什么程度的場合,他都可以應付有余。
金谷春,是吃下江菜的所在,如果是有船從上海來,從漢口來的那一天,你到金谷春,朋友準定可以吃上一些“生菜”“生墨魚”呀!“生蟶干”呀!“黃魚”呀!這,是金谷春的一家貨,值得他自豪,也值得在此介紹。
1931年長沙《大公報》蘇州馬明德堂廣告
寫到這里,似乎感到以上所寫的幾家,僅合于“大吃”的條件,現(xiàn)在得掉轉筆頭,寫一點關于“小吃”方面的。
講到小吃,我們便不能捨開遠東,捨開醒園,遠東與醒園原來是一家人的,不知怎樣,分著成為兩家,遠東,醒園,其所以有今日的地位的原因,最大的原因,是為著他有蝦蟆,有烏龜肉。
從前,長沙賣田雞的地方,只有一個青年會的會食堂,那時候,是一家貨,后來,火后街有一家醒園,異軍突起,便將“只此一家”的原則打破了。從前的醒園,是狹隘齷齪,來往的客,是下層社會的居多,抽完了大煙,走來吃一客飯,一碗湯,一個菜,四毛錢,少而至于兩毛錢,也就得了。此外,泥行,木行的工人,為著一筆大生意的成交,上樑,都在這里“享樂”。后來,大率是田雞的號召力強,生意便蒸蒸日上,便將門面修飾,擴大,便有了今日的地位。
遠東的老板,是醒園老板的兄弟,那一個又高又胖的人,我們上得樓來,便可以看見他。到遠東,最大的目的,是吃田雞,田雞有兩種吃法,一種是麻辣,另一種是黃燜,普通的價是四毛八,盡是腿的話,那么,便得七毛六,有時候,你如其是一個人,那么,可以關照他,來上一個半份,便只有二毛八了。在其他的地方,健樂園,瀟湘,便非七毛二不可,所以,到一個地方,應該吃什么,我們實在不可不知。
烏龜肉,也是遠東的“看家本領”,龜羊湯,一份是一元六,據(jù)說,這東西,可以滋陰可以補腎。只是,另一部份的人說,吃多了到又冷精,這些,這些,好吃的朋友,卻不能不知道。
另外,再告訴你,十七八九的這幾天,蝦蟆是缺貨的,你要是去吃,一定會沒有,其原因是有月亮,有月亮,怎樣的捉蝦蟆呢?捉不到,無疑地是缺貨了。
健樂園,也是有龜羊湯的,價目,也是一元六。講到健樂園,便使人記取我們的譚故院長,健樂園的老板,姓曹,便是四大金剛中的曹廚子,健樂園有祖安魚翅,有祖安雞,有祖安豆腐,以祖安作幌子,要是譚三先生泉下有知,也許會微微地在笑了。譚故院長留給人們的,難道就是這些么?
吃完了田雞,便得吃牛肉,吃牛肉,是捨李合盛莫屬。李合盛在三興街,走到了三興街,便可以看到許多牛肉館子,如李合順,哈興恒。只是牌子老,還是福源巷的老王天順。吃牛肉,也有吃牛肉的時候,朋友,你如其問我,什么是吃牛肉的時候呢?那么,我答復你,現(xiàn)在正就是吃牛肉的時候了。
1948年《長沙日報》李合盛廣告
在魚塘街,箭道巷的交叉的地方,有一家叫半仙樂的,現(xiàn)在,可落伍了。朋友,別輕瞧了他,他也有他過去的歷史的。
在若干年之前,長沙時髦著捧女戲子,戲院在箭道巷,叫條子與吃館子,有連帶關系,近水樓臺,自然是非半仙樂莫屬,因此,半仙樂的生意,便盛極一時,至于今日,戲子既不值錢,半仙樂,也就跟著他一道每況愈下了。
從魚塘街下去,大率是新街口吧,新開張的,有一家長沙酒家,長沙酒家是同春園改的,同春園吃魚,在以前,大家都有這樣的概念,同春園改為長沙酒家,長沙酒家有什么好,小可便不知道了。
關于小吃方面的,信手寫來,便寫上這么多,下一期,我將寫一點關于早上喝茶,晚上消夜的一切,以完成這一篇長沙之吃。
(原載1937年7月8日長沙《力報》)
摘自《民國文人筆下的長沙》,湖南人民出版社
責編:羅嘉凌
一審:胡晴
二審:蘇露鋒
三審:黃柏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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