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南日報·新湖南客戶端 2024-03-27 11:17:21
作者|屈芳芳
春分過后,洋湖凼的野草長得茂盛:地菜子結著倒三角形的籽,開出細碎的小白花;野地菜子的花是黃色的;草籽花也全冒出來了,娉娉婷婷,拖著紫紅的裙裾,在田間地頭熱鬧著。
楊良國老人的牛埋著頭在草地里吃草,動作慢吞吞的,時而甩著牛尾巴。一群黑色的水鳥圍著它們,在草地里嬉鬧。
洋湖凼的江風吹來,溜溜涼涼,姑伯母說:“家里的油菜要收花了,農(nóng)歷三月底可以打菜籽了。到時候,田里再點些花生,種點芝麻?!?/p>
快要吃晌午飯時,姑伯母笑著對我說:“芳芳,走!我們割香椿去!今天中午吃香椿煎蛋?!闭f完,姑伯母就從屋里拿出一把鐮刀,領著我往她家屋后的小竹林走去。
太陽把光影投射在竹林里,留下一地斑駁,竹林旁邊的灌木叢里,長著幾棵枝干細長的香椿樹。香椿樹光禿禿的枝干上冒出紫紅色的香椿芽,看起來很鮮嫩。姑伯母踮起腳尖,仰起頭,把香椿樹干使勁往里掰,樹干便彎成一把弓。老人拿著鐮刀輕輕一割,一把香椿芽便落在長滿鵝腸草、蒿草、地菜子的草地上。
姑伯母告訴我,這幾顆香椿樹是三十年前種的,當時只種了一棵,后來發(fā)了好幾棵。每年春分后,可以摘幾十斤,吃不完的,就擔到駝背樹老街去賣。香椿芽可以賣上十幾元一斤,香椿葉賣五、六元一斤。后來去昆明了,屋場的姣麗嬸就年年去摘,也會拿到集市上去賣一些。香椿味道特別,香椿煎蛋又是餐桌上的一道美味佳肴,往往一到集市上就被一搶而空,還能賣個好價錢。
姑伯母一邊說,一邊咧開嘴笑,露出一口整齊的牙。
“這個時候呀,河洲上的野菜就多了,胡蔥呀,地菜子呀,火雞婆呀,鵝腸草呀,清明草呀,到處都是,哪吃得盡?!惫貌钢逼鹧?,眼睛往河洲方向看去。
老人一邊說著,我一邊聽著。青粑,胡蔥煎蛋,涼拌鵝腸草,地菜子煮雞蛋,這些美食在眼前晃呀晃,喉嚨也跟著咕咚兩下。我知道,那是吞咽口水的聲音。
吃過晌午飯,我們搬來竹椅在屋門口吹風。
“好涼快的水南風呀!”姑伯母瞇縫著眼,一副很享受的樣子。
“水南風?”我疑惑地看向姑伯母。
“開春后,天氣開始回暖,刮的風就是水南風。水南風一刮,地面和墻壁都要起水汽。這個時候,地里的野菜也開始瘋長,一天一個樣?!惫貌搁_始解釋。
我看著姑伯母,發(fā)現(xiàn)姑伯母太不簡單,對老人的敬佩之情又多了幾分。
爾后,姑伯母又說:“明天農(nóng)歷二月十六,渣江趕兩戊?!?/p>
老人頓了頓,開始跟我講渣江春社的故事:
“ 每逢春社,渣江老街一二三四五柱做生意的商行老板都會請外地的戲班子前來唱戲。老街有四個老戲精,對戲曲非常精通。唱戲的一來,他們就坐在戲臺的對面,一邊飲茶,一邊聽戲。人家鼓點打錯了,妝化錯了,或戲曲唱錯了,他們就在臺下喊:‘錯了,唱錯了?!谑牵埧偷纳绦欣习寰蛯ε_上唱戲的說:‘您看,我們這四位老爺說唱錯了,是不是要重唱?’
“有一年春社,來了一個邵陽唱花鼓戲的戲班子,戲名是《剪頭賣發(fā)》,其中有叫花子一段。等戲班子唱完,老戲精們要戲班子重唱。連續(xù)重唱了三天,戲頭實在忍不住了,就走下臺,畢恭畢敬地給每人遞上一根煙,臉上堆著笑,說:‘老先生,出門在外,只是討口飯吃,您不要為難我們呀?!渲幸晃焕蠎蚓f:‘既然你扮演的是叫花子,干嘛要戴金戒指?’說完,用手指著對方手上戴的戒指。戲頭笑著說:‘老先生,我們是扮演叫花子,又不是真的叫花子?!蠎蚓樕珖烂C起來,說:‘你扮龍就要像龍,扮虎就要像虎!’戲頭覺得老先生說的很在理,連忙取下戒指,走上臺,咿咿呀呀地唱起來。老戲精們在臺下一邊鼓掌,一邊打喊:‘好!好!好!’”
水南風迎面吹來,夾雜著洋湖凼各種植物的香,屋門口的桃花開得燦然,李花卻不知什么時候落了,留下一樹的翠綠。隱約間,從古渡那邊跑飄來渣江壽佛殿悠遠的鐘聲。
【作者簡介】
屈芳芳,筆名洋湖凼,湖南衡陽人,湖南省作家協(xié)會會員,中國散文學會會員,魯迅文學院湖南“生態(tài)文學創(chuàng)作”專題培訓班學員。作品散見于《湖南文學》《散文選刊》《湖南日報》《文學天地》《南葉》等報刊。
責編:張德會
一審:寧靜
二審:唐煜斯
三審:張德會
來源:湖南日報·新湖南客戶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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