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06-21 17:34:12
文|熊其雨
你我皆煙塵,漂泊流離。但生活的本質(zhì)相差無幾,無非是雞飛狗跳或一地雞毛。
人,有時常需反念一想,最好的事物和緣分相遇,時節(jié)最好是小滿,因為此時花未全開果未熟,但是,卻不耽擱春夏之交時草木葳蕤,萬物生長。
想起那個年歲,晚風輕吹的夜,一路之隔的彭娭毑,熱情地從屋里端出一碗素炒南瓜藤,許是少些油葷之氣,或是瓜梗有毛刺,吃時竟頗有幾分“燙喉嚨”。
二十世紀九十年代,湘北農(nóng)人多以種瓜點豆和種棉花謀生,南瓜藤蔓異常發(fā)旺,意味著將開花坐果,而農(nóng)人“冒天下之大不韙”取其藤蔓當做菜蔬,勢必會讓南瓜減產(chǎn)。然而,這一摘頂控旺之舉,竟意外達到了人工疏果之效。
南瓜藤,即南瓜嫩軟的莖蔓。最適宜入口的部位,是連接葉柄處的最柔嫩的一部分。手指掐一把嫩尖,再將瓜藤表皮的老筋細細撕掉,將脆嫩的肉用清水沖洗后切成寸段,放熟豬油、大蒜爆炒,便是一道清爽的時令小菜。
南瓜和冬瓜,仿佛是農(nóng)民的子女。無論是昏黃的廚房還是堂屋的墻角下,他們總是“呆若木瓜”。早春時,奶奶一手拿著瓜瓢(將瓢瓜風干后用鋸子切開,摳去干枯的籽和瓤即可當作水瓢),一手拿著短鋤忙育秧苗。一個星期后,兩片厚軟的綠色嫩芽破土而出,人工將田邊的革命草或益母草砍斷,將瓜秧一蔸蔸移栽到屋檐下或邊坡塘坑邊,培土后澆透水,接下來就只等開花結果和收獲了。
不需施肥不用除草,南瓜是生命力極強之物,隨意點上幾窩,雨水足也好或天氣晴也罷,瓜藤長勢極旺、延伸十余米,也不怕野草淹沒;南瓜花一般不會腐爛,也極少有蟲蟻侵擾,一株成年的南瓜藤,至多可結三十多個南瓜。即便是到了深秋季節(jié),新長的瓜藤枝丫處,總有一茬茬的秋瓜等待農(nóng)人采摘。
實際上,南瓜藥食同源,全株都是寶。嫩瓜葉洗凈素炒可以刮油,有助消化,是減肥者的好食材;也可放鹽揉搓后切絲,進壇子制成微酸的開胃菜;瓜藤去筋切碎了炒辣椒極下飯,南瓜花洗凈切碎可煎蛋,老南瓜蒸熟后與面粉搭配,放入白糖攪拌均勻,可做成酥脆的南瓜餅。
南瓜的顏色或綠或黃或紅,經(jīng)霜后將其收置于暖處,可貯存到春天。值得一提的是,南瓜籽也像冬瓜籽,肉厚色黃,不可生吃,炒熟后放少許鹽待其自然炸開即可。南瓜去皮瓤后,煮來食用,味如山藥。
昔日,我的奶奶丁炎貴是遠近聞名的種瓜高手。深秋時節(jié),臨她上街前的她總是囑咐我拿個蛇皮袋子,將一個五六斤重、呈葫蘆狀的黃皮南瓜放入其中,再送到街上的肉攤或菜店,和店家商量著用南瓜換其他吃食,一個瓜常??傻謳讟訓|西。比如,想吃肉時就可稱一些,想吃素時可選擇豆腐、蓮藕或其他菜蔬,店家都是隔壁鄰里,彼此之間熟悉,基本上是半賣半送,從不刁難我們。一個南瓜的抵用價值使用完后,奶奶又會重新將南瓜或冬瓜背到店里,換取火柴、蠟燭、洗衣粉或肥皂等,以補貼家用。那時候,父母南下打工,將我全權托付給她,老人家的一言一行,似乎也在我心里種下了如南瓜般謙卑、低調(diào)的“種子”。
猶記得寒暑假時,每次乘中巴車去居住在華容縣城的姨媽家,或隨外婆到深圳過暑假,我和表哥都要被迫帶上一大袋土特產(chǎn),南瓜、紅薯、冬瓜、干豌豆、土豆、酸菜,甚至上好的農(nóng)家自種棉花,都要靠我們帶過去。小時候總向往大城市,總想活得瀟灑,出門總想一身輕松,不希望一身土氣或一副鄉(xiāng)巴佬模樣。長大后,才發(fā)現(xiàn)父母和長輩最想念的物價,竟無聲地道出了自己對故鄉(xiāng)的眷念。
如今,每次回家我都要帶上一些瓜果蔬菜,它們素樸而雋永,鐫刻在我的記憶里,融進了我的血和肉,故土的一土一木,甚至是普通的老物件,總能平淡而深刻地勾起我對故鄉(xiāng)無盡的思念。
常回家看看!
責編:何婷
一審:何婷
二審:范焱
三審:丁偉
我要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