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金岳霖

眾所周知，哲學家金岳霖(1895-1984)最親密的朋友是梁思成、林徽因夫妻，金岳霖在與林徽因相處的時候，始終保持著適當?shù)木嚯x，恪守著道德底線，這也是梁思成不將他視作“敵人”的原因。那金岳霖跟其他朋友又有哪些趣事呢？

最久的朋友張奚若

我最久的朋友是張奚若。我在1914年就碰見他，正式認識他是1917年下半年，那時我轉(zhuǎn)入了紐約的哥倫比亞大學。王蒂徵女士（周培源夫人）曾評價過張奚若，“完全是四方的”。四方形的角很尖，碰上了角，當然是很不好受的。可是，這個四方形的四邊是非常之廣泛，又非常之和藹可親的。

胡適在上海時，或幫助過張奚若學英文，便一直說張奚若是他的學生。而張奚若并不承認。同盟會中幫助他英文的人可能不少。

在美國時，我偶爾會幫他出點小主意。例如裁縫給他做一身新衣服，裁縫做的不合身，張奚若要他改，他也不改。張奚若同我到店里之后，裁縫仍不肯改。我說，“找我們的律師去”，旁邊有一個人聽了就說，“哪里不合身，讓我看看”。他看了之后，說“這確實應(yīng)該改，也容易改”。問題在于“我們的律師”。這表示中國學生是有法律顧問的，不只是臨時找律師而已。

從那個時候起，張奚若認為我是一個“有辦法”的人。這樣一個“認為”維持了相當長的時期。

和錢端升家常來往

錢端升也是多年的老朋友了。我到南京開哲學評論會，就住在他家。那時他在中央大學教書。

西南聯(lián)大時，梁家和錢家都住在昆明東北郊的龍頭村。我先住在梁家；梁家走后，住在錢家。1943年美國開始約請大學教授去講學或休息。我有一個幻想，想請在美國發(fā)了大財?shù)暮贤l(xiāng)李國欽先生捐10萬美金幫西南聯(lián)大買補藥（即現(xiàn)在的維生素）。那時候去美國是要通過許多關(guān)卡的，錢端升也大力地幫助了我過關(guān)卡。

錢端升和陳公蕙在結(jié)婚前出了一點小岔子，陳公蕙突然到天津去了。錢端升請求梁思成開汽車追，車里還有林徽因和我。還好，到天津后，陳公蕙還在天津。陳、錢和好了，他倆一同到上海去結(jié)婚了。

淵博正直的陳寅恪

我在紐約見過陳寅恪，沒有談什么。后來到柏林，見過好幾次。

寅恪的學問我不懂，看來確實淵博得很。有一天我到他那里去，有一個學生來找他，問一個材料。他說，你到圖書館去借某一本書，翻到某一頁，那一頁的頁底有一個注，注里把所有你需要的材料都列舉出來了。寅恪先生記憶力之強，確實少見。

寅恪先生不只是學問淵博而已，而且也是堅持正義、勇于斗爭的人。清華那時有一個研究院，研究中國的古史。院里主要有王國維、梁啟超、陳寅恪。當時校長曹云祥對梁啟超有不正確的看法或想法，陳寅恪知道了。在一次教授會上，陳先生表示了他站在梁啟超一邊，反對曹云祥。他當面要求曹云祥辭職，曹不久竟真的辭了職。

摘自北京大學出版社《金岳霖回憶錄》，文萃報3362期轉(zhuǎn)載，責編：胡晴

作者：金岳霖

責編：羅嘉凌

一審：黃帝子

二審：蘇露鋒

三審：黃柏禹

來源：《文萃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