藝評 | 馬忠:瀟水徑自流深——何田昌散文集《瀟水流深》讀札

  湖南文聯(lián)   2024-08-01 17:11:28

瀟水徑自流深——何田昌散文集《瀟水流深》讀札

文|馬忠

作家的創(chuàng)作必然深受其所處文化環(huán)境的影響,進而打上特定文化的烙印。永州被稱為湖湘文化的發(fā)源地之一,作為一個土生土長的永州人,作家何田昌的創(chuàng)作不可避免地會受到來自身邊源遠流長又內蘊豐厚的永州文化的熏陶與浸染,無論是在創(chuàng)作觀念上,還是在文化心理、責任使命上都對他的創(chuàng)作產(chǎn)生了深遠影響。從他早先出版的散文集《瀟水清清永水流》,到最新問世的《瀟水流深》,莫不如此。

我與田昌君乃神交已久的微友。但捧讀其散文集《瀟水流深》,卻如同面對面的聊天,聽他娓娓道來,感覺他是一個深藏故土情懷、極具詩人氣質的優(yōu)雅紳士。田昌君善于離題,善于放開去,善于“王顧左右而言他”,把散文的聯(lián)想性功能和“形散”的優(yōu)勢運用到極限。從他的文字中可看到思想之河泛起的光澤,聽到隱入永水發(fā)出的才情之聲,品味到一種陌生的、遙遠的氣息。作家史鐵生曾說過:“人的故鄉(xiāng),并不止于一塊特定的土地,而是一種遼闊無比的心情?!睂τ谔锊?,大概道縣故土早已超越了地理意義,瀟水也不僅僅是永州的母親河……這一切,都在他的散文中獲得了遼闊的世界性觀照和深摯的文化關懷。

具體來說,在散文之“散”中,田昌君讓時間迷路,卻讓讀者找到了宏闊豐厚的審美空間。??略凇恫煌臻g的正文與上下文》里提出一個概念——異托邦,也翻譯為“差異地點”,“這些差異地點之間,可能存在著某種混合的、交匯的經(jīng)驗,可以作為一面鏡子……當我凝視鏡中的我時,那瞬間,它使我所在之處成為絕對真實,并且和周遭所有空間相連?!碧锊褳跬邪畹母拍钸\用到散文創(chuàng)作中,這種破除中心和線性敘述的網(wǎng)絡化思維,釋放了后現(xiàn)代美學最為核心的空間意識。簡而言之,他的散文充分抓住了“散文貴散”的特點,聯(lián)想廣闊,想象活躍,洋洋數(shù)千言。比如:行走在連通瀟水河碼頭的古巷,“我仿佛看到無數(shù)身著長衫的身影行在眼前”(《沙背甸里》);他眼里毛澤東文學院里的鳥兒,“是有文藝范的那種,它們自然比別處的同類,活得更幸福幾分?!保ā睹豪锏哪切B兒》);在湘南油菜花田受兩個少年追逐小鳥拍照的觸動,“我的腦海,瞬間有了另一幅畫面——八百三十年前的那個春天,一位詩人路經(jīng)一個叫新市的地方……”繼而想到剛過而立之年即被委任零陵縣丞的楊萬里,此時與同僚司法參軍張仲良春游的情景。時空切換,自然而然。諸如此類,無不以現(xiàn)實為基,放飛想象。思接千載,神游八荒。田昌君這種寫法著實很令你震撼,舒展、跳蕩、發(fā)散、綿延,暗香浮動,旁逸斜出,散得自成單元,別出心裁,令人稱嘆。

優(yōu)秀的散文首先是寫給自己的,只有從容地表達出自己的真實情感,才具有打動讀者的力量。田昌君深得個中真昧,他遵從的是我手寫我心,我筆抒我意。請看,“明知所處非故鄉(xiāng),卻愿意當成自己暌違的故鄉(xiāng)”(《方圓井記》),“眼見金黃鋪地,落紅墜枝,我們何必頻生失落和傷感?換個角度去看,‘花落不是悲秋曲,陳釀更自馥郁香’?!保ā对诓枞藧偵帷罚x這些文字,我們總能感覺到作者完全沉浸在彼時彼地的氛圍中,欣賞、贊美眼前風物,不做作、不偽飾,真情實意地書寫著對腳下那方水土的純真眷戀,往往由物及人,充滿哲理思辨。能在自己的作品中“自省”,作品才能“醒人”。田昌君這一書寫特點,不僅體現(xiàn)在他對世間萬物的“淺吟低唱”里、對彪炳史冊的“倬爾身影”的追懷中,更彰顯在他對文學文本的“抵近觀照”上。

翻檢田昌君著書,其中有不少篇什人文類散文,得見作者花了不少心力去探究那些與自己腳下那片土地關聯(lián)的歷史人物之履痕,在尋古勘史中,抽絲剝繭,定格他們某個時段或某種境遇下生活生存的模樣,他們之榮耀、落寞甚至悲傷,給今天的人們留下怎樣的啟迪。尤其是唐宋以降,眾多大咖先賢,或生于斯長于斯,或流寓來此,雖千百年過去,他們之身形仿佛仍在讀者眼前鮮活晃悠。

有道是,所有歷史都是當代史。時下,世人主觀或被動地變得越來越焦慮,受挫感表現(xiàn)得愈來愈明顯??墒?,若靜心讀田昌君文章,你猶可在文中窺見當下,甚至找到自己的影子。透過古人的經(jīng)歷,你或許發(fā)現(xiàn),自己時下一些遭遇,貌似也并不那么太糟糕……

要言之,收入這部集子的散文隨筆,清新樸素但又韻味悠長,熔敘事與抒情于一爐,開辟了獨特的文化想象空間。當然,個別作品也還停留在一般的感慨追憶和尋古訪幽上,書寫的深度與獨到見解則略嫌不足。

每個人心中都有一條河。

瀟水流深,不舍晝夜,承載起多少游離的鄉(xiāng)思。田昌君在《待看生出故鄉(xiāng)云》一文中這樣評論何紹基寫最后一次回故鄉(xiāng)道州的紀事詩《於桐軒大令以吾舟太輕命石工以修城石十二方壓載皆采白浯溪者》,“如詩中所云,他將硯石上的花紋喻為故鄉(xiāng)的云朵,思鄉(xiāng)之情能說不深?如果能夠直視他的內心,我們一定可以在他胸腔之中看見一條情涌的河流?!蔽蚁?,當年這條“情涌的河流”在永州游子的胸腔奔騰,今天又何嘗不在田昌君的血液里激蕩呢?

責編:周聽聽

一審:周聽聽

二審:張馬良

三審:熊佳斌

來源:湖南文聯(liá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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