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相伴的鄉(xiāng)村夏夜

  湖南日報·新湖南客戶端   2024-08-08 17:27:07

文丨劉志宇

兒時,鄉(xiāng)村的夏日,全然沒有城里那般的酷熱難耐。老人們悠然地坐在搖椅上,輕輕搖動著手中的蒲扇;小孩子們則愜意地躺在草垛上,仰望星空,辨認著各種星座,盡情地暢想那遙遠的宇宙世界;婦女們圍坐一處,家長里短地談?wù)撝?歡聲笑語不斷。

蛐蛐歡快地吟唱著悅耳的歌謠,風(fēng)兒拂過樹縫發(fā)出“沙沙”的輕響,小河也放緩了聲調(diào),輕柔地為之伴奏,一首婉轉(zhuǎn)輕柔的催眠曲在鄉(xiāng)間悠然奏響。

常常,于我家門前的地坪里,我獨自躺在一米多長、約六十厘米寬的竹鋪子上。母親手持一把大蒲扇,不緊不慢地搖著,為我驅(qū)趕蚊蟲,送來縷縷清涼。天長日久,那竹鋪子已然被我睡成了光滑可鑒的深紅色,人躺上去,涼意絲絲沁入肌膚。

夜晚,一閃一閃的螢火蟲在我的竹鋪四周蹁躚起舞。我跳下竹鋪,拿起大蒲扇猛地一撲,螢火蟲便落在地上一閃一閃的。妹妹趕忙遞來玻璃瓶,我將螢火蟲裝入其中,十幾只螢火蟲在瓶里競相閃爍,猶如煤油燈一般,滿是無盡的趣味。

半夜時分,乘涼的人們陸續(xù)回屋睡覺了。母親便會說道:“志伢子,你自己扇一會兒,我去把床鋪整理好?!?/p>

彼時,床上鋪著涼竹席,罩著夏布蚊帳。母親細致地將涼竹席壓住蚊帳的邊沿,以防蚊子侵入。而后,母親端著一盞大號有燈罩的煤油燈,小心翼翼地進入蚊帳,借著那亮光,仔細地尋覓蚊子的蹤跡。一旦瞧見粘在蚊帳上的蚊子,便緩緩將燈罩口靠近,以疾如閃電之勢將燈罩向上一提,蚊子落入燈罩內(nèi),瞬間被火焰燒焦,發(fā)出滋滋的聲響。

待蚊帳內(nèi)不見一只蚊子,母親才放心地喚我去睡覺。我極不情愿地從竹鋪上起身,鉆進蚊帳,母親又再度檢查蚊帳四周,確認嚴(yán)實無誤后,她方才安心睡去。

猶記得,那小山村老屋前坪,頗為寬敞遼闊。一棵高大的泡桐樹矗立其中,月季花與芙蓉花宛如嬌羞的少女,小鳥依人般依偎著泡桐樹,紅得熱烈奔放,艷得迷人眼目,芬芳了四季的歲月。路過的女孩子會悄悄摘下一兩朵嬌艷欲滴的月季花,輕輕插在頭上,那模樣煞是可愛。

老屋后面,有一棵高大的皂角樹,枝干舒展,枝葉繁茂,果實累累。據(jù)說,這棵皂角樹是母親青春常駐的秘訣。母親年過八十,卻仍是滿頭青絲,省下了一大筆染發(fā)的費用。當(dāng)有人好奇地詢問母親為何不見白發(fā)時,母親總會毫不猶豫地答道:“我一直用皂角樹上的皂角洗頭呢。”我也受此恩澤,至今白發(fā)寥寥。自出生起,母親就在地坪一角的洗衣臺板子邊,用皂角水為我洗頭。

只可惜,在我離家去湘潭任教的那一年,皂角樹被父親砍了,做成了一張八仙桌。匆匆數(shù)十載已過,我再未見過那皂角樹的身姿。想來,皂角水洗頭能黑發(fā),不過是母親的一個美好說辭罷了。

母親青春永駐的秘訣,或許是她從不識憂愁為何物。

記得我結(jié)婚那日,大清早,村里的人都來幫忙,母親卻還躺在床上,人們叫她起床,她只說還想再睡會兒。在我的記憶之中,母親從未展露過愁容,總是笑顏如花,樂觀開朗。

回憶里,樂觀的母親,賦予了我一個幸福滿溢的童年。

而如今,遠離故鄉(xiāng),遠離母親,置身于城市的鋼筋水泥叢林之中,站在陽臺上,抬頭難以望見真正的星空。我無比懷念,那段流螢飛舞、蛙鳴蟲唱,有母親為我洗頭、為我搖扇捕蚊的美好時光……

責(zé)編:廖慧文

一審:廖慧文

二審:周月桂

三審:楊又華

來源:湖南日報·新湖南客戶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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