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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俊的文字，清潔的神韻——張?zhí)旆蛟姼杞庾x

文|張建安

天夫兄是優(yōu)異的詩人，他的詩很簡練、很精致，有文采、有蘊涵，融哲理、禪趣、人性、人情于一體，耐人尋味!

下面我以《故人》《一輪月，一個人》《天畫》《禪聲》《正好秋風來了》等詩為例，就天夫兄的詩歌主旨和藝術(shù)特色進行簡要分析。

1.《故人》

灑在大地上的月光

大多被浪費掉了

一部分隨江河流逝

一部分被鼾聲覆蓋

從海棠葉上拾起一小片

放進幾上的茶碗中

把余輝留在今夜

擔心會走很多的夜路

母親節(jié)省自己的睡眠

多給我一千次月明

我把它當作蠟燭

在陽光下化為灰燼

余下今夕頭上的一輪

我會小心地拾起散落的碎片

一片片披滿周身

多年之后當我走到月的身旁

月還認得我是她的故人

【解讀】《故人》這首詩以“月”為線索，抒發(fā)了詩人對母親的深情以及對時光和人生的感慨。詩的開篇描繪了月光的浪費、流逝和被掩蓋，營造出一種時光易逝、美好難留的氛圍。接著提到母親節(jié)省睡眠給自己更多的月明，體現(xiàn)了母愛的無私與深沉。詩人將月明視為蠟燭，暗示其帶來的溫暖和光明，然而最終在陽光下化為灰燼，又增添了一絲無常和消逝的意味。詩的后半部分，詩人表示會小心拾起月的碎片披滿周身，展現(xiàn)出對美好和記憶的珍惜。多年后當走到月的身旁，月還認得自己是故人，這里的“故人”不僅是與月的重逢，更是與過去的自己、與那些珍貴時光和情感的重逢，傳達出對生命中美好經(jīng)歷的堅守和銘記。

藝術(shù)上，《故人》有以下幾個特點。一是意象運用:詩歌以月光為主要意象，象征著時光、溫暖和記憶。通過對月光不同狀態(tài)的描繪，如“浪費掉”“流逝”“被鼾聲覆蓋”等，增強了詩歌的表現(xiàn)力和感染力。二是情感真摯：詩人將對母親的愛與感激融入到對月光的描寫中，情感深沉而真摯，令人動容。三是今昔對比：既有當下對月光的珍惜，又有對未來與月重逢的期待，通過時間維度的對比，豐富了詩歌的內(nèi)涵。四是結(jié)尾升華：“多年之后當我走到月的身旁，月還認得我是她的故人”，這種想象式的結(jié)尾，給人留下了無限的遐想空間。

2.《一輪月，一個人》

觀月，只能讓月靜靜地掛在天邊

切莫要去翻閱她

一翻閱就翻開了秦漢

此身不知道會老在哪座關(guān)山

賞月，最好讓月光輕輕地走過草地

切莫要高聲議論

聲音大了會震塌月的堤壩

湖水撲下來你沒有一只扁舟

月下，不要太過于動情

情多了容易勾出千古之恨

中天一小盤淺淺的月輝

還不夠洗一次白發(fā)

陪月，記得要坐到人靜

過了子時就收為秋夜的信徒

最深沉的思想多從黑夜出發(fā)

月要為你傳授偉大的孤獨

【解讀】《一輪月，一個人》這首詩圍繞著“月”展開，探討了人與月的關(guān)系以及在月下的思考和感悟?！坝^月，只能讓月靜靜地掛在天邊，切莫要去翻閱她，一翻閱就翻開了秦漢，此身不知道會老在哪座關(guān)山”，表達了對歷史的敬畏和對個體在漫長時間中的渺小感?！百p月，最好讓月光輕輕地走過草地，切莫要高聲議論，聲音大了會震塌月的堤壩，湖水撲下來你沒有一只扁舟”，強調(diào)了在賞月時應保持寧靜和謙遜，否則可能會帶來意想不到的災難，暗喻在美好面前應保持敬畏和謹慎。“月下，不要太過于動情，情多了容易勾出千古之恨，中天一小盤淺淺的月輝，還不夠洗一次白發(fā)”，提醒人們在月下應控制情感，不要被過度的情緒所左右，因為時光無情，美好短暫?！芭阍?，記得要坐到人靜，過了子時就收為秋夜的信徒，最深沉的思想多從黑夜出發(fā)，月要為你傳授偉大的孤獨”，則突出了在寂靜的月夜中，人能夠獲得深沉的思考和獨特的體驗，孤獨成為一種寶貴的財富。

在藝術(shù)表現(xiàn)上，《一輪月，一個人》一是形式獨特：整首詩以四個小標題“觀月”“賞月”“月下”“陪月”來結(jié)構(gòu)篇章，層次清晰，形式新穎。二是巧用夸張：“一翻閱就翻開了秦漢”“聲音大了會震塌月的堤壩”等表述，運用夸張的手法，賦予月亮神秘而強大的力量，增強了詩歌的感染力和沖擊力。三是哲思深邃：詩歌在對月的描繪和感悟中，蘊含著對歷史、人生、情感和孤獨等深刻的思考，富有哲理。四是語言優(yōu)美：詩句簡潔流暢，富有韻律感，如“中天一小盤淺淺的月輝，還不夠洗一次白發(fā)”，語言優(yōu)美而生動。

3.《天畫》

從海邊開始安靜的夜

在城市和鄉(xiāng)村的上空格外空曠

此時，世上各種不同的心思

都用眼晴擱在虛無的頭頂

天為滿足眾生的渴望

用11個望日的初稿和365個黃昏

直到今晚的中秋之夜

才把中天的一輪秋月畫圓

【解讀】《天畫》此詩以夜晚為背景，描繪了天空中的月亮如同一幅精心繪制的畫作。詩的開頭展現(xiàn)了夜晚的安靜和空曠，人們各種不同的心思都寄托在虛無的頭頂。接著描述天為了畫出這輪中秋之月，經(jīng)歷了漫長的過程，用了多個望日的初稿和眾多黃昏，最終在今晚畫圓。這里的“天畫”不僅是自然景象的描繪，更象征著美好事物的來之不易，需要經(jīng)過時間的積累和沉淀。同時也暗示著人們對圓滿、美好的期待和追求。

藝術(shù)上，《天畫》也很有特色：一是以景寓情：通過描繪夜晚的安靜空曠，以及天畫月的過程，烘托出一種寧靜而神秘的氛圍，寄托了人們對美好的向往和期待。二是想象豐富：“天為滿足眾生的渴望，用11個望日的初稿和365個黃昏，直到今晚的中秋之夜，才把中天的一輪秋月畫圓”，充滿了奇特的想象，使詩歌富有浪漫色彩。三是寓意深刻：“天畫”不僅僅是自然景象的描繪，更寓意著美好事物的來之不易，需要經(jīng)歷漫長的積累和等待。四是視角宏大：從海邊到城市和鄉(xiāng)村，再到整個天空，視角寬廣，展現(xiàn)出一種宏大的意境。

4.《蟬聲》

被酷暑炸焦的蟬聲

從初夏的早晨

響亮到晚秋的黃昏

中間沒給夏秋留出縫隙

像母親納鞋底的針腳

每一針都刺穿白晝

從初夏到立秋

孔子讀周易

三個月不知肉味

把連結(jié)竹簡的牛皮筋磨斷三次

孔子到底是圣人

書都拜他為佛

我讀春秋也很癡心

用去了半個多世紀

至今似懂非懂

我輩到底是凡人

只能拜時光為佛

人什么時候能讀懂春秋

蟬聲一定是被磨斷三次

【解讀】《蟬聲》這首詩以蟬聲為線索，探討了圣人與凡人在求知和領(lǐng)悟上的差異。詩的開頭描繪了蟬聲從初夏到深秋的持續(xù)響亮，用“像母親納鞋底的針腳，每一針都刺穿白晝”的比喻，形象地表現(xiàn)出蟬聲的不間斷和強烈。接著提到孔子讀《周易》的專注和刻苦，“三個月不知肉味，把連結(jié)竹簡的牛皮筋磨斷三次”，展現(xiàn)了孔子作為圣人的勤奮和對知識的深刻領(lǐng)悟。然后對比自己讀《春秋》，“用去了半個多世紀，至今似懂非懂”，體現(xiàn)出作為凡人在求知路上的艱難和困惑，從而得出“我輩到底是凡人，只能拜時光為佛”的感慨。最后詩人認為，人若能讀懂《春秋》，蟬聲必然也像孔子磨斷竹簡的牛皮筋一樣“被磨斷三次”，暗示了深刻理解和領(lǐng)悟需要付出巨大的努力和時間。整首詩通過對比和象征，表達了對知識的追求以及對人生境界的思考。

藝術(shù)上，《蟬聲》的有自己的追求：一是運用了象征手法。詩中的蟬聲不僅是一種自然現(xiàn)象，更象征著時間的流逝和對知識追求的堅持。二是對比鮮明。將孔子讀《周易》的專注和成就與“我”讀《春秋》的經(jīng)歷進行對比，突出了圣人與凡人在求知路上的差異。三是意象生動。“被酷暑炸焦的蟬聲”“像母親納鞋底的針腳，每一針都刺穿白晝”等，通過獨特而形象的意象，增強了詩歌的表現(xiàn)力和感染力。四是語言質(zhì)樸。整體語言簡潔質(zhì)樸，卻能深刻地表達出對知識、人生的思考。

5.《正好秋風來了》

如果不是秋風來了

山不吃不喝也停不下瘋長

濃黑的綠不懂疏密相間

連天空都寫上了邊

一片柳黃落在草地點個頓號

山川讀起來就舒緩多了

假若不是秋風來了

烈日的理論止不住流速

江河沒有故鄉(xiāng)

習慣坐著船四海流浪

河洲遞過一根細長的芭茅桿

可讓今夕的秋月定在江心

倘若不是秋風來了

蟬聲無法穿透濃厚的白云

云中埋葬著一座江山的往亊

從來沒有被盜墓人盜過

一群大雁揮舞堅韌的鐵鍬

掘開了天上的古墓

假若不是秋風來了

我會從歇夏接著冬眠

醒來只看到雪花紛飛

錯過了落葉朝拜秋天

有一片秋風渡我

藍天就是扁舟

【解讀】《正好秋風來了》借助秋風的到來，描繪了大自然和人類生活的種種變化。詩的開篇描述如果沒有秋風，山會瘋長，綠會過濃，景色缺乏變化。而秋風一來，“一片柳黃落在草地點個頓號，山川讀起來就舒緩多了”，賦予了秋風調(diào)整和舒緩自然節(jié)奏的作用?！凹偃舨皇乔镲L來了，烈日的理論止不住流速，江河沒有故鄉(xiāng)，習慣坐著船四海流浪。河洲遞過一根細長的芭茅桿，可讓今夕的秋月定在江心”，這幾句寫出了秋風對烈日和江河的影響，讓漂泊的景象有了安定的可能?！疤热舨皇乔镲L來了，蟬聲無法穿透濃厚的白云，云中埋葬著一座江山的往亊，從來沒有被盜墓人盜過，一群大雁揮舞堅韌的鐵鍬，掘開了天上的古墓”，這里的秋風讓被掩蓋的往事得以展現(xiàn)。最后，詩人說若不是秋風，自己會錯過季節(jié)的變化，而有了秋風，就像有了渡自己的力量，藍天也如同扁舟。整首詩通過假設(shè)和想象，強調(diào)了秋風帶來的改變和契機，富有想象力和抒情性。

《正好秋風來了》在藝術(shù)上也可圈可點;一是想象豐富。詩中充滿了大膽而新奇的想象，如“一片柳黃落在草地點個頓號”“一群大雁揮舞堅韌的鐵鍬，掘開了天上的古墓”等，賦予秋風神奇的力量，使詩歌充滿浪漫色彩。二是運用了擬人手法。山“瘋長”、綠“不懂疏密相間”、江河“四海流浪”等，將自然景物擬人化，生動形象地展現(xiàn)了秋風到來前的景象。三是結(jié)構(gòu)清晰。以“如果不是秋風來了”“假若不是秋風來了”“倘若不是秋風來了”等相同的句式開頭，使詩歌結(jié)構(gòu)整齊，層次分明。四是情景交融。將秋風與自然景象、個人感受巧妙融合，營造出一種優(yōu)美而深邃的意境，讓讀者在感受自然之美的同時，也能體會到詩人內(nèi)心的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