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曹方成

近日，閱看2024年第6期《湖南文學》中的《遠去的荷村》，讀到113頁第一個自然段時，我的鼻尖一酸，淚花懸在眉梢：“外婆離去，荷村就離得越來越遠，只剩下一池清水和半池蓮，在夢里搖曳……”

每個人都有外婆，一樣的勤勞、善良、樸實、痛愛兒孫。我的外婆亦然，英年早逝，剛50歲餓著肚子離去，那瘦削的身影，總浮在夢邊。外婆生活在山區(qū)，大山嶺上，周圍只有柴草、樹木、山泉，外婆對我的囑咐，俗得不能再俗了：伢呀，斬勁砍柴種粟，一生衣食不愁。

而作者的外婆，活在蓮荷瀲滟的水鄉(xiāng)，門前有一口池塘，池塘里種了蓮，每年夏天，蓮荷次第盛開，芳香馥郁，晨露在蓮葉上輕顛，初陽下，如珍珠般晶瑩剔透。意境伴著“蓮”成長，海拔隨著“荷”上升：外婆的目光就格外地高遠，知道“蓮為花中君子，從污泥里長出來，開得干干凈凈，不染塵埃?！币槐橛忠槐榈亟掏鈱O女唱民歌：“一池清水一池蓮，紅紅綠綠水上眠”。說“蓮一身都是寶，蓮子熬湯喝了清火，尤其那綠色的蓮心，安神良藥。蓮藕可以做菜吃，做桂花糯米藕，香糯可口?！蓖夤ナ篮茉纾兆悠D難得從小沒有吃過一餐飽飯，但外婆以瘦弱的肩膀，扛起了風雨飄搖的家庭。她支持女兒上學，無論冬夏，替老師漿洗衣服，賺些學雜費，撿同學廢棄的筆頭寫作業(yè)。女兒給外婆買回一雙新鞋，外孫女要上學了，沒有書包，外婆匆匆出去一趟，竟然把新鞋子換成了一塊花布，制作成一個新書包。鄰里大小糾紛，都邀外婆去化解，外婆簡單的一句“螞蟥咬在捋田棍上，哪有什么咬嚼！”就火熄氣散了。外婆默默地愛，身心示范與鼓勵，讓女兒、外孫女，代代酷愛學習，知識成為寒夜的溫暖與光芒，女兒成為人民教師，外甥女成為著名作家。

《遠去的荷村》涉蓮的筆墨并不多，但整篇巧妙地從蓮開始，以蓮結(jié)尾，處處彰顯了外婆蓮般風骨！蓮般偉岸！

人類出現(xiàn)前，地球便有蓮，蓮適應復雜的生存環(huán)境?！昂伞北环Q為“活化石”！人類出現(xiàn)后，采蓮、摘藕，甘甜清香，味美可口。從此，“蓮荷”文化滲透日常生活中。《詩經(jīng)》描繪曰：“山有扶蘇，陰有荷花?！薄氨藵芍?，有蒲有荷?！北彼卫韺W家、文學家、哲學家周敦頤的《愛蓮說》，家喻戶曉：“予獨愛蓮之出于污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香遠益清，亭亭凈植?？蛇h觀，而不可褻玩焉?！?/p>

蓮，在歷史長河中挺拔，昭示著，“蓮荷”風骨即人骨！一代外婆，無論近山，還是近水，都有“蓮荷”般的堅韌、頑強、清廉、奮斗不息的精神！

《遠去的荷村》文筆清爽、語言細瘦、立意高遠，字字昭示，外婆質(zhì)如“蓮”。如作者結(jié)尾所敘：“從少年到青年，再到中年，外婆一再出現(xiàn)在我的夢境中，如蓮般，頑強地?在心靈的某個角落，根植在靈魂深處；歲月如蓮，簡單安然。盛開與凋零，都是必需的過程。只要心中有一枝蓮，又何懼風來雨來？”

掩卷：眼前一蓬“蓮”，風里、雨里，亭亭玉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