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譚仲池

在我幼年的時候，父親就帶我去瀏陽縣城南郊云山，拜謁譚嗣同墓，并給我講述譚嗣同勤奮讀書、立志報國和參加變法的故事。

在我心中，譚嗣同是一個了不起的英雄。

譚嗣同。

上初中時，父親又教我讀他的著作《莽蒼蒼齋詩》《寥天一閣文》和《仁學》。盡管當時我不甚理解，尤對《仁學》感到茫然。而正是因為在父親的講解下閱讀，朦朧中便感知了譚嗣同的血性肝膽、劍膽琴心、浩然正氣和書劍情懷。

后來我從軍、教書，鐵馬風塵，粉筆黑板，風雨旅途，腦海里總有譚嗣同的影像出現(xiàn)。這種綿長的心靈寄托，除了有譚氏家族族親的血緣因素，更重要的是譚嗣同的改革精神、堅勇?lián)?、高貴人格和非凡才情，讓我敬仰崇拜，心向往之。

2024年12月1日《求是》雜志發(fā)表了習近平總書記的重要文章《必須堅持守正創(chuàng)新》?？倳浽谖恼轮兄赋觯骸啊煲孕聻檫\，人以新為生。’我們要實事求是分析變和不變，與時俱進審視我們的理論，該堅持的堅持，該調整的調整，該創(chuàng)新的創(chuàng)新，決不能守株待兔、刻舟求劍?！绷暯娇倳浺玫摹疤煲孕聻檫\，人以新為生”的格言，便是出自譚嗣同。

今年是譚嗣同誕辰160周年。我們隆重紀念譚嗣同，緬懷他的改革創(chuàng)新精神，激發(fā)為中華民族偉大復興，在新的征程上，推進中國式現(xiàn)代化的高昂斗志，更有著重要的現(xiàn)實意義。

20世紀80年代中期，我在瀏陽縣政府工作時，著名詩人公劉、《戊戌喋血》的作者任光椿先生來到瀏陽。我陪同他們?nèi)フ把鲎T嗣同故居和拜謁譚嗣同墓。他們對譚嗣同的敬仰憶念之情令我感動不已。那個時候，我就從與他們的交談中，更進一步了解、認知了譚嗣同。

時間的日歷翻到1988年11月22日，我被通知去省委9所1號樓拜見胡耀邦同志。當時耀邦同志問了我許多家鄉(xiāng)的情況。后來談到瀏陽的歷史人物時，他說譚嗣同在歷史上的重大影響，隨著時間的推移，后人會評價更高。

2015年，譚嗣同誕辰150周年之際，我以《書劍肝膽托昆侖》為題，寫了一篇文章，在《人民日報》發(fā)表。

金圣嘆說：“詩非異物，只是人人心頭舌尖所萬不獲已，必欲說出之一句說話耳?！蹦切淖T嗣同心中噴吐出來的詩句，可謂“其人雖已沒，千載有馀情?！鼻铱此麑懙摹朵P》詩：“終古高云簇此城，秋風吹散馬蹄聲。河流大野猶嫌束，山入潼關不解平?！边@樣胸懷海岳、氣壯乾坤的詩，淋漓浩蕩。

為了填平人世間的不平溝壑，譚嗣同決然腰佩“七星劍”風雨走天涯。在20歲左右的10年時間里，譚嗣同奔走于甘肅、新疆、陜西等省，行程8萬余里，足跡遍布黃河上下，大江南北，洞悉民情，觀察風土，結交義士，開闊視野。這也為他后來著《仁學》，以身殉道，提供了思想精神源泉和堅韌意志磐石。

1894年，譚嗣同一邊積極投身于當時正在興起的維新運動，另一邊，他又籌劃以傳授西學為主的瀏陽算學館。譚嗣同向湖南學政江標呈書要求建學館，表達了自己愿“為湘省之先導”的辦學志向。之后，他又親自到學館講課。

譚嗣同辦的算學館舊址我曾經(jīng)去看過，就在瀏陽一中內(nèi)后院之一隅，至今維修良好。念及此事，令人不能不驚嘆譚嗣同當年的宏闊視野、智思獨見和遠大胸懷。

也正如此，在他所著的《仁學界說》開篇便說：“仁以通為第一義。以太也、由也、心中也，皆指出所以通之具?！弊T嗣同撰《仁學》之初衷就是想創(chuàng)立一種闡明“心學”并“包括政與學而精言其理”的新教以救國救世正心。其主要目的是呼吁國人：“今日宜掃蕩桎梏，沖破羅網(wǎng)。”

在這里，我不能不提到，譚嗣同在遇難前夕，和淚寫下的《與妻書》。書中的行行文字充溢著他的千般柔情、萬般眷戀，閃耀著照徹塵心的熠熠光輝。我們不難想象其妻李閏讀到此書信時的悲愴情景，那是無法用文字表達于一斑的。由此可見這對恩愛夫妻的至純大情、忠義襟懷有如朗月，永照世人。

譚嗣同的一生雖然短暫，但他留給我們的道義擔當精神、淵博的智識和深邃的思想、剛正氣節(jié)，則是不可以用年齡長短來衡量評價的。他出身官宦人家，其父又官至巡撫，但他的童年、少年乃至青年時代，都是極其顛簸、彷徨、痛苦乃至遭受心靈肉體之磨難。他字復生，就是因童年逃過了“白喉”重病一劫而得來的。加之他自幼喪母，父親為官在外，又承受了后母經(jīng)常不理性的對待，在他的心靈深處留下了許多連平民百姓的子女都不曾有的淚跡和血痕。這一切都使他深感人生的蒼涼、迷茫、無奈。因之也迫使他離開家庭和親人，走向社會底層，去接觸普通民眾，感知人間疾苦、傷痛和不平。

縱觀譚嗣同33年的生命履痕，從小勤學精修，拜師習武強身，到深入社會，觀察國計民生，進而攻讀西學，興教辦學，倡導中學與西學結合相長，為國儲才，并親登講臺授課，直至奉召入京，參與變法，慷慨就義，這每一步腳印都寄寓著他對國家、民族、人民的莫大悲憫與大愛情懷和拯救民眾出水火的責任擔當。

譚嗣同的出現(xiàn)不是一種歷史偶然。譚嗣同在《仁學》中就這樣說：“救天下亟待之大病者，用天下猛峻之大藥也；拯天下垂絕之大危者，斥天下沉痼之大操也?！比绱耍沧屛覀兛吹搅说滋N深厚的湖湘文化和瀏陽鄉(xiāng)學對譚嗣同的滋養(yǎng)與激揚，就可知譚嗣同為什么會成為一個敢于沖破羅網(wǎng)的血性勇士，因為他就是一個閱歷深沉、極富智性和理性的獨立思考者、先覺者、先行者。

責編：戴蓉

一審：曾衡林

二審：曹輝

三審：楊又華

來源：湖南日報